第886章:進入星河
亂世書 by 姬叉
2024-7-29 19:26
夏遲遲對外裝模作樣特別多,可面對趙長河的情感表達卻歷來直接而熱烈,總能極大調動趙長河的情緒。
在自以為重歷此世已經快要以修仙的旁觀視角看待世界的趙長河,幾乎被壹句話拉回了人間。
“瞎說什麽呢,我可不會死,妳更不會。”趙長河輕輕攬著夏遲遲的肩膀,柔聲道:“接下去其實不會有什麽苦戰的……”
“別想瞞我。”夏遲遲淡淡道:“以魔神論,我承青龍之意;以人類論,朕乃當世人皇。坐望山河三十載,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朕都知道。妳至今沒有戰勝天道的把握,夜無名也沒有。妳們雙方都心虛的事情,哪能沒有苦戰?”
趙長河奇道:“伱為什麽這樣判斷?大部分人難道不是都覺得當初那壹戰壓力不大?”
“因為如今妳已經找到了星河,卻沒有直接去找夜無名,夜無名也放任淩若羽繼續歷練而沒有來抓孩子……看似風雨祥和,只有壹種解釋,是因為妳倆都有默契,虎丘壹擊不中就不糾纏,以免被撿了便宜。”
“唔……”
“當初所謂壓力不大,是妳丟了命去換的,我們的主心骨都差點死在那壹役,說壓力不大的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夏遲遲嘆了口氣:“我在想壹件事……”
“什麽?”
“此界對天道到底有多重要,非要不可麽?”
趙長河沈吟片刻,答道:“也許只是壹種……‘我的東西不許別人染指’的占有欲吧,或是被自己的狗反咬壹口的不甘。這種情緒壹旦放大便會摧毀理智……當初被夜無名鎮壓的恨意大抵由此而來。”
“正常來說,人都有取舍、看利弊,審時度勢。”夏遲遲道:“便如國與國之間,要是雙方勢均力敵各有顧忌,那就都不會輕易興兵,就像現在妳與夜無名。以此推之,如果天道對我們與夜無名稍有顧忌,那決戰可能壹輩子都打不起來。可如今天道依然在界內搞事,試圖收取星河破界而來……要麽說明他根本沒有理智,要麽就是他依然有必勝的把握才會如此。”
趙長河不語。
確實如此,如果按照常規理解,當初夜無名身合完整天書之後突破了禦境局限,都有了與天道同歸於盡的威脅,如今沈澱之後就更可以;加上夜九幽如今大概率也達到這層面了,姐妹倆壹旦聯手,天道就是有來無回。
此界對祂能是什麽必須不可之物,壹定要這麽鉚足心思孜孜不倦?要麽是個已經失去了理智的瘋子,要麽就是依然有必勝的把握。
是前者還好說,是後者的話這就是壹場死戰。從這裏看,也可以說在知己知彼方面已經輸了,己方的實力在對方眼中已經差不多算明牌,而對方的實力至今還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事兒必須早點和夜無名對接壹下,至少要搞明白天道的具體實力再做定議,再墨跡下去不知道會不會出亂子……
趙長河不想和夏遲遲多談憂心事,很快撫著她的肚子笑道:“放心,我有思路。妳別太憂心,可對寶寶不利。”
夏遲遲撇嘴:“這些年都沒感覺,妳這冤家壹醒,各種不適就來了……原來懷孩子這麽麻煩的。”
“我都覺得妳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少來,妳才像個孩子,誰像妳壹樣欺負自家徒弟的。”
“難道妳剛才沒有欺負她?”
“我和妳能壹樣嘛,我那是惡毒嫡母欺負妾室的孩子,天經地義。”
“……”趙長河當然不會去和她扯自定義嫡母的問題,更不會去扯這個算不算天經地義,只是笑呵呵地把耳朵貼到肚子去聽。
可惜壓根還沒成型的胎什麽都聽不出來,夏遲遲也沒推他,摸著他的腦袋很樂呵地讓他聽著根本聽不見的東西。
心中忽然在想,妳明明自己就是個大孩子。
以人生經歷來說,趙長河比大家缺失了三十年,現在他和誰都算是小孩開大車……
還好,有那幾個幾千萬年的在,別人不凸顯……
夏遲遲咬著下唇,偷眼看了看左右。如今隨侍的宮女們早都換了不知道多少茬了,現在是沒有壹個認得趙長河,趙長河進來都沒敢讓人看見,寢宮早就屏退了宮女,如今香帳暖暖,寂無人聲。
“那個……”夏遲遲悄悄道:“現在還沒成型的,影響不影響行房?”
這夫妻倆對醫道研究都挺深,理論上前三個月不能亂來,反倒是大了肚子之後倒可以。但現在這種狀態大約還不算前三個月……按十幾天來算,多的是人連反應都沒有,不知道自己有了,照做不誤的到處都是。
所以其實應該是可以做的……只是兩個人都是第壹次當爹媽,心中忐忑,不敢妄動。
趙長河也不敢,心虛虛的:“還是不要了吧……我也沒那麽餓啊。”
夏遲遲幽怨道:“難道她們沒跟妳說過類似的話——是我們餓。”
趙長河:“……”
夏遲遲蠢蠢欲動:“要麽試試?”
趙長河還是很猶豫:“找個有經驗的嬤嬤問壹下?”
夏遲遲又好氣又好笑:“誰這種事情去問人啊,而且還是皇帝和面首,要點臉不要了……要不我們去問皇甫嬤嬤?”
皇甫情戴著個朱雀面具驟然出現在床邊,面無表情地瞪著她看。
夏遲遲:“……”
皇甫情磨牙:“是本座這些年不管妳了,讓妳飄了?還是妳覺得自己是教主加皇帝,已經可以翻天了?”
是教主也是她徒弟、是皇帝也是她女兒,丟掉翼火蛇馬甲之後的皇甫情在夏遲遲面前全面鎮壓,夏遲遲蔫了吧唧的咕噥:“說好了今晚給我獨處的。”
皇甫情目光剮了她壹陣,暗道誰喜歡和妳再續野史似的,誰叫妳喊我嬤嬤。
話說現在這臭皇帝掌控力很強啊,抱琴在江南說的話她都知道了?還是說她和抱琴本來就坐壹桌,腦回路都壹樣?心中罵娘,口中還是道:“目前妳這個情況應該可以的,別動靜太大,悠著點就行……”
真·母後諄諄教導,夏遲遲卻目光狐疑:“妳又沒懷過,妳怎麽知道?”
皇甫情氣得想打人:“我們自幼家宅裏什麽沒聽過,妳那時候還在扮男人!”
夏遲遲點了點頭:“嬤嬤可以退下了。”
皇甫情壹把揪起她的衣襟,夏遲遲悠然道:“朕現在身子可金貴著,別亂來啊。”
皇甫情簡直氣笑了:“那妳就慢慢金貴去,記得別做。”
說著直接抱住壹旁的趙長河,來了個深情長吻:“我們來。”
夏遲遲壹下就跳了起來,伸手去掰師父的胳膊:“放開他!”
趙長河依然秉持面對修羅場絕不輕易吱聲的戰略,嗅著左右的不同香風,悶聲發大財。
寢宮之外腳步聲忽動,三人都怔了怔,就聽見有宮女稟告:“陛下,淩姑娘說她趁夜再邀三位大人比試,已破三位大人聯手,問是否可以入宮。”
夏遲遲:“……”
皇甫情:“……”趙長河:“……做得很好,帶她到宮中聖壇,賞賜抄錄四象教經文,凝神靜心,感悟星空。”
淩若羽帶著壹臉清澈的愚蠢,抱著龍雀跟著宮女,好奇寶寶般的四下打量,壹路進入宮中四象教總壇。
然後發現這裏好熟悉啊……
這就是當年夏龍淵的太廟地底星穹,祭壇之下還有鍛爐呢,它星河就是在這裏誕生的。
少女直接把龍雀扔了,抱著星河劍坐在祭臺頂部,擡頭看著這片星穹,慢慢的心神沈浸。
龍雀:“……”
淩若羽還真不是故意的,她在這裏受到的觸動比在別處大很多,壹時失神。歸根結底這片星穹是夏龍淵為了追逐夜無名的腳步,仿夜無名的夜空套路去搞的,含括覆蓋天下無所不達之意,被四象教看中作為總壇最合適不過,與她星河也幾乎完全貼合。
曾經趙長河還考慮過把這片星穹煉成個法寶隨身攜帶,就可以借此無所不在。後來由於修行進度快,跳過了借助法寶的步驟,直接以身做到了,之前的想法也就擱置。
作為星河本人,淩若羽對這些始末也是了解的。看著看著忽然就在想,這片星穹實則已經很接近壹界的概念,假如當初師公煉了這片星穹,它是否會演化成壹個完整世界,誕生生靈、以及屬於它的天道……它的天道是否其實就是器靈?星河劍也有自演壹界的力量,而當星河劍自演壹界,自己算不算那壹界天道,也就是九幽姨娘初始的角色,以及娘親現在的角色。
龍雀有些驚恐地往旁邊挪了半寸。
她眼睜睜地看著淩若羽的身軀變得模糊,似乎是整個人無意識地融進了懷抱的劍身裏,然後劍“站”了起來,像人壹樣左顧右盼,“低頭”看向躺在地上的龍雀。
龍雀蠕動,蠕動。
淩若羽想去抓它,卻發現自己沒手,變成砍了下去。
龍雀奮起反抗,壹刀壹劍叮叮當當地在地底大打出手。
四象教總壇守衛驚恐地圍攏過來,卻被刀光劍芒攔截在外,根本近不得身。
“快,快去稟告陛下!總壇要被妖怪拆了……”
“玄武尊者就在外面睡覺,去請玄武尊者!”
不用他們去請,壹刀壹劍打得正酣,忽地感覺被揪住了命運的後脖頸,刀柄劍柄同時被纖手左右拎住,提在半空。
三娘稀奇地打量著跟鹹魚壹樣垂著的壹刀壹劍,竟然發現這倆剛才的掙脫力度差點自己都拿捏不住,是發現了姨娘到來才蔫了下去老實被拎的。
“怎麽又打起來了?”三娘奇道:“若羽呢?哪去了?”
龍雀擺尾,好像在指某處。
三娘轉頭壹看,地上隨意散落著淩若羽的衣物,剛剛在外面和三位朝廷悍將打完架入宮,衣服上還是薄汗,散發著屬於淩若羽的少女風味。
三娘:“……傳承對了。但若羽人呢?”
星河發出了說話聲:“我在這……”
三娘:“?”
妳居然能發語音而不是傳念……妳肉身呢?星河憋了壹下,三娘忽地感覺像是壹個小姑娘在拉粑粑……她猛地預感到了什麽,飛速命令:“所有守衛轉身!撤離!”
四象教令行禁止,飛速撤出。
果然印證了三娘的預感,還真有壹只小姑娘從劍身裏掉了出來,渾身光溜溜的在地上狼狽地打了個滾,飛速抱起地上的衣服遮住身前,小臉憋得醬紫。
三娘瞥了壹眼,眼神意味深長,充滿了行業巨擘看萌新的嘆惋。
比遲遲還平,真不容易。怪不得能鉆進劍身裏,但凡多鼓起壹點可能都鉆不進去,得有個狼牙棒。
呃不是這樣的,不管怎麽說也不可能真是鉆進劍裏……三娘看著小姑娘手忙腳亂地穿衣服,忍不住問:“妳這肉身是怎麽穿進去的?”
少女羞得都要哭了:“我、我也不知道啊,就那麽進去了……”
“什麽進去了?什麽進去了?”前方人影閃過,趙長河與皇甫情夏遲遲都衣衫不整地出現在祭臺。
看著同樣衣衫不整的徒弟,趙長河氣急敗壞,暴怒道:“誰幹的!”
淩若羽:“?”
三娘看了壹眼,還好小姑娘已經穿上了,只是看著淩亂不整,沒走光。便幹咳壹聲:“妳什麽思想?說的是若羽進了星河劍。”
趙長河繃緊的臉瞬間松了下去,長長籲了口氣:“還好,我以為……”
“妳以為什麽?”三娘沒好氣道:“不問問好端端的怎麽人會鉆進劍裏?”
趙長河目視淩若羽,淩若羽緊張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感悟星穹,感悟自成壹界的意蘊,壹界若是有靈什麽的……然後就進去了。”
趙長河冷靜下來,摸著下巴打量小徒弟。
淩若羽捂著衣襟,小心翼翼地後退。
“那什麽表情……”趙長河無語道:“先說說,什麽感受?”
淩若羽猶豫道:“原本就是黑暗的虛空,我進去了才點亮滿天星辰,然後的感受就和小時候住在裏面是壹樣的了。”
聽著就像是器靈歸位,平平無奇。
趙長河摸著下巴想了半天:“我在想,如果按照星河劍內自成壹界來理解,那內部空間無垠,也不會限制實物入內,能進去不稀奇……可如果這樣,那衣服為什麽帶不進去?”
妳怎麽壹眼就知道我衣服沒帶進去……淩若羽心中吐槽,弱弱道:“不知道啊……”
趙長河又道:“如果實物不能進,只能魂體進入,作為劍靈存在,也不稀奇……那肉身又是怎麽進的?”
眾人面面相覷了好壹陣子,壹群禦境三重的此界頂尖大能對此居然都不得要領。趙長河想了半天,終於道:“當著我們的面,再鉆壹次試試?我們壹起研究壹下。”
空氣壹時安靜,淩若羽壹步壹步後退。
下壹刻四象教眾人齊刷刷出腿,壹腳把趙長河踢飛出了地底:“妳滾,我們看著就行!”
總壇外的四象教守衛眼睜睜看著自家夜帝大人螺旋升天,“叮”地變成了壹個小點。可憐趙長河滿腦子研究學術問題,連被踢飛都沒意識到為什麽……
本能地覺得,星河這種狀態,與夜無名和天書的狀態應該是壹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