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少爷不懂事呀

　　市井坊间呈现出对吃瓜八卦的极大热情，但已经没人再讨论转瞬即逝的谣言本身了。
　　毕竟民众的想象力是极其丰富的，能够源源不断提供更精彩、更“真实”又无人辟谣的素材——军阀争斗的阴谋论显然更刺激。更何况谈论这些与讨论抹黑帅府污秽消息相比较，当然是前者更安全更喜闻乐道。
　　“李副官，昨天晚上姜晨的表现怎么样？”厉天行在十三姨太太伺候下穿好衣裳，从屋里出来慢条斯理系脖颈间的扣子，随口问道。
　　对方依旧站的笔挺，冷面上没有半点表情沉吟几秒钟回道：“二少爷冲进院落的时候我就听见了，不像是装出来的。按照平日里他的莽撞性子也确实不会考虑后果，更何况是那样的传闻，对于血气方刚向来自傲的二少爷来说绝不能忍。
　　二少爷连蹦带喊闹腾了片刻又很快能冷静下来并想出另辟蹊径的法子……我倒觉得是因为二少爷近来成长了不少。
　　从昨夜收债就能看出来，二少爷虽然说话语气嚣张跋扈了些但做事都很在理，而且主意很正、公私分明又敢作敢当让人挑不出错。
　　我冷眼瞧着张冥远在二少爷身边起到的作用着实不小，大概这几年间有他辅佐逐渐成长起来了吧。
　　如此倒是极好的，二少爷做事杀伐决断如今又能掌控自己情绪不再鲁莽行事，假以时日磨炼定能成长为大帅的左膀右臂！”
　　“昨天晚上怎么会突然传出来风言风语？我听姜晨说怎么着？是东辰强迫了张紫秋？到底怎么个乱七八糟的？”
　　“我听到消息后立马去调查了，流言究竟从何而起不得而知。您也知道烟花巷那种地方消息传的快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更快，我听了不下于十个版本，到后面传着才演变成张紫秋被强迫的。
　　毕竟昨天下午在秋水亭畔我看的仔细，张家姑娘可没半点不情愿反倒是轻车熟路主动得很。这种事当事人肯定不会乱说出去，怕不是……当时张家别院除了我以外还有外人在场。
　　毕竟那里也没人看着，翻墙进去不是什么难事。
　　院子里还种着不少果树都挂了果子，想来有些吊儿郎当的街混子也有可能跑去摘果子撞见；还有秋水河上，若有人撑船经过会看到或许也有可能……”
　　“算了，在城里做做样子抓造谣的就行了。他们自己搞的龌龊事被瞧见传出去，也怨不得别人。”
　　自己最信任的心腹显然对幺儿评价很高，姜晨最近也确实更成熟了，相比之下寄予更多希望的东辰就太让人失望了，厉天行沉思片刻不由叹了口气。
　　“东辰起来了没？差人去告诉他，七天后大婚让他好好收收心。哪怕是做个样子出来，也得给我喜气洋洋的，免得外人看了笑话！
　　管他张紫秋到底是不是荡妇，横竖不过是走个过场平息谣言，你派人盯仔细了但凡有一点行差踏错立马处理掉。”
　　“是！我这就去让人去通知大少爷。”李副官颔首应了转身出去。
　　为了给好大儿处理擦屁股的破事儿扰了自己大半夜没睡，厉天行显然心情很不好大清早对什么都不满意看哪儿都不顺眼，骂骂咧咧的吓得各房姨太太连大气都不敢喘。
　　绒团子在帅府蹦跶了几圈跑回宿主身边啃着小鱼干喵喵叫着八卦，“宿主大大，论坛里面有个萌新辅助系统发帖子求助。
　　嘿嘿嘿～它跟宿主也进的架空历史军阀类任务世界，喵的，主角是个女的还特么是个穿越过来一心盼望当祸国殃民姨太太的恋爱脑。
　　它那个宿主身份也是个什么少帅，一天天的啥正经事都不干只能跟着主系统发布的任务给女主当助攻。女主也是屑，放着好好的小家碧玉不做非得去当什么舞女歌女，愁的那个宿主啊天天想方设法拯救女主于水火之中，啧啧，真可怜。
　　喵就寻思着，歌女舞女姨太太不都是地位低贱的玩物吗？剧本组是不是针对故意恶搞那个女主角？”
　　“那倒也不是恶搞。”姜晨正忙着查看钱庄项目，连头都没抬漫不经心道：“这种剧本多数是女主作践自己。其实就是披着军阀时期的架空皮，上演霸道总裁爱上我那一套，身份越低贱越可怜烘托所谓爱情的效果就越好。
　　不管是大帅还是少帅，眼皮子浅的吓人见到个舞女就想着跟她共度一生连军务都不管了；
　　身为女主角的歌女舞女穿金戴银净吃红利，还得一副清高模样说什么卖艺不卖身赢得男主尊敬。
　　呵，人命如草芥的年代，要没主角光环笼罩敢玩这一套，早就被人教育怎么夹着尾巴当好左右逢源卖艺又卖身的舞女了。
　　就算是进府当了姨太太也只是个玩物，说打就打想杀就杀。
　　某些男主角军阀少帅的独宠，可是建立在滥杀其他无辜姨太太的基础上，特意为女主角营造出来的深情氛围。”
　　绒团子耷拉着圆圆的脸蛋蛋，“懂了喵～还是全世界围着主角转，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真恶心！”
　　“主角要结婚这可是大喜事，咱们得准备一份厚礼。”姜晨把抽出来的账目整理好，信心满满回府。
　　与此同时厉东辰刚从床上懒洋洋爬起来。
　　昨天挨了顿鞭子，虽说杨军医第一时间给消炎、上药打了各种针剂，可毕竟是毫不留情的三十马鞭，身上的伤哪有那么快就能好转？就连睡觉都只能趴着，药效过去后背伤口钻心的疼，扰的他一夜都没睡好。
　　再加上昨天连续吃瘪、收债又遇到心上人阴差阳错产生误会，他心情就更差劲了。
　　即使是小厮跑过来叫了好几次，自己都不想搭理，吼了两次才让外面消停下来总算不再打扰自己补觉。
　　“一别四年没回来，帅府果然越来越没规矩了。一个个都欺软怕硬，非得上赶着挨骂才能长点眼色。”也不知迷迷糊糊到什么时辰，他嘴里咕哝着喊人进来伺候穿衣洗漱。
　　东跨院里负责伺候的丫鬟、小厮们听见招呼赶紧忙活起来。
　　大少爷一直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形象示人，谁能想到他发起脾气来一点都不比二少爷弱，以至于大清早管家派人过来告诉的消息现在还没传到。
　　“恭喜大少爷！贺喜大少爷！”两名传话小厮等他上了药穿好衣裳洗漱完毕端坐在餐桌前准备吃饭的时候，互相对视一眼带着讨好的笑意齐齐向大少爷恭贺，“大喜！大喜呀！”
　　婆子正往餐桌上摆放精致餐碟，尽管只是临近中午的早餐，作为最受宠爱嫡长子的大少爷待遇规格自然是除了大帅以外最好的，冷热菜肴都有八个之多。
　　厉东辰看着满桌子都是自己喜欢的吃食这才心情好一些。
　　毕竟时隔四年厨房还能记着自己的喜好，这本身就说明身份尊贵不容小觑。自己除了刚回国没做好心理准备被谋划了四年的便宜弟弟坑了而已，只要冷静度过这几天进入状态，肯定能以压倒性优势胜出。
　　毕竟自己才是帅府嫡长子、真正的继承者、才貌双绝的少帅啊！
　　他厉姜晨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相提并论？呵，从出身就是输的，后天再怎么找补都没用。当务之急是先去钱庄预支了下个月的月钱，看看能不能给阮家姐弟提供些帮助，但愿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湘琴不会恨自己……
　　“喜什么喜？”正满脑子想着怎么把阮湘琴追到手的厉东辰眉头微皱，反问道：“从昨天回来就倒霉死了，还有什么值得道喜的？”
　　小厮急忙回话，“大少爷，当然是您的婚事大喜呀！大帅清早就让人发了喜帖，七天后与张家千金大婚，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可喜可贺……”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讨赏，厉东辰脸色顿时一变，“你说什么？谁结婚？”
　　“您、您和张家千金张紫秋小姐呀，订婚近四年您好不容易留洋归来自然是要快些成亲的。”小厮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大少爷的脸色可不像是新郎官该有的喜悦，他说完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厉东辰：∑(′△｀)？！
　　难道我在做梦还没睡醒？
　　我跟张紫秋结婚？这特么都是哪跟哪？！
　　“爷您先吃饭，我们下去了。”小厮见情况不对扭头想跑，却被他叫住，“等等！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一字一句告诉我，谁说我跟张紫秋订婚了？”
　　俩小厮面面相觑，沉默几秒钟后其中一个才讷讷道：“昨儿夜里钰城烟花巷突然传出来谣言……”
　　张家别院私会竟然传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厉东辰听完小厮们连说带骂造谣者的话，内心震惊不亚于炸了一道雷。
　　谁？到底是谁干的？谁会把消息放出去？
　　下一秒他就想到了“有前科”的张紫秋。
　　人⑧言三可畏,〇钰韭城O谣齐言韭四起务传拔闻裠自己这个未来大伯哥因嫉妒弟弟而强迫了他的未婚妻,消息传出去帅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所以父亲随机应变发喜帖把婚约更改为自己和张紫秋，再嚷嚷着要严惩造谣者云云，好能迅速转移话题目标终结流言蜚语……
　　好一招暗度陈仓！
　　厉东辰立马就想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随后更加笃定私会一事是张紫秋放出去的！她就是想以此来逼迫自己娶她进门！这不……因势利导，那个贱女人果真就成功了！
　　“滚！统统滚出去！”他暴躁的起身将桌子掀了，拿着能抓住的东西往小厮们身上砸着发泄内心的愤怒。
　　小厮们见状急忙跑出房间，随后立马拽住听见动静想上前查看情况的丫鬟婆子们，摆手小声道：“别招惹大少爷，正在气头上见谁打谁！”
　　“外国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瞧瞧以前多好的大少爷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嘘！小点声音，大少爷现在骂人打人可凶呢！”
　　“以前还觉得跟在脾气好性情温和的大爷这边做事挺好的，谁知竟不如二爷。那位虽说脾气爆了些却从来不会对下人又打又骂，心情好了给赏钱也痛快。”
　　“大少爷这是发什么脾气呢？婚期提前早点娶美娇娘不好么？怎么还急了呢？”
　　“你没听说呀？昨天夜里大少爷去琴雅山庄，听钱庄那边的伙计说他看上阮帆南的长女阮湘琴了，这是不想娶张家姑娘了呗。”
　　“一个老赖的女儿有什么值当的？长得漂亮大不了从角门抬进来当姨太太，大少爷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
　　院外丫头婆子和小厮们三五成群小声议论，谁都不敢进院子里找晦气。
　　厉东辰发了一阵脾气才意识到必须去找老爹取消这门亲事！易
　　张紫秋那个人尽可夫的破鞋，自己凭什么要娶回来让她当少奶奶？反倒是厉姜晨……那小子怎么同意把自己的女人拱手送人的？尔
　　老爹肯定许诺给他好处了！淋
　　麻蛋，自己差点因此身败名裂，厉姜晨反而又拿好处又躲开个心思歹毒的破鞋！I
　　大清早喜帖就发出去传遍全城，湘琴是不是也知道消息了？I
　　一想到自己的梦中情人，厉东辰就一秒钟都坐不住，他得去找老爹取消这门亲事！他必须娶阮湘琴！只有那样绝色佳人才能配得上做帅府的大少奶奶！I
　　“大少爷留步。”然而他刚冲到院门口就被几个体型彪悍的家丁拦住，“大帅有令：您大婚之前不允许走出院落，更不允许见帅府外任何人。我们都是当差的，还请大少爷别为难我们。”⒉
　　“我要见我爹！你们别拦着，我要见我爹！”〇
　　“爹！爹我不娶张紫秋！我死都不会让那个贱女人过门的！”企
　　“张紫秋那种该浸猪笼的淫荡女人，她不配做帅府大少奶奶……”私
　　厉东辰的声声嘶喊在偌大帅府没有惊起任何浪花，负责看守的家丁甚至为了尽职尽责还把里里外外几道院门全锁了，手无缚鸡之力连树都不会爬的大少爷除了跳着脚叫喊外压根就没有逃出去的机会。b
　　“老大还有脸闹？”厉天行听到管家来报的时候脸色顿时拉下来，一摔手里的茶杯怒骂道：“他踏娘不干出丢人现眼的龌龊事，怎么会闹的满城风雨？a
　　姜晨识大体处处退让；东辰身为嫡长子得了便宜还踏娘有脸闹腾，让管家告诉教规矩的师傅，不听话就给我狠狠打！只要不打脸七天后能见人，随便他们怎么处置！”
　　等管家领命下去了，他还气得脸红脖子粗。
　　“爹，我找到来大钱的路子了！”姜晨拿着一沓账目兴冲冲跑进来，自顾自兴奋道：“只要把这票大的干了，咱就能买枪买炮组装军队，争取蓄力突袭秦老西夺回咱们的地盘！”
　　正气鼓鼓的厉天行看到英姿勃发干劲满满的幺儿顿时气就消了，这才是疏阔男儿该做的事情！发展壮大夺地盘，不比跟几个娘们儿情啊爱啊的斤斤计较强？
　　他脸上露出少有的慈爱表情，假装嗔怒道：“横冲直撞像什么样子？做大事的男人必须能沉住气，就算天崩了也不能莽里莽撞的大呼小叫。”
　　嘴上埋怨着，厉天行却是示意他坐下笑眯眯道：“说来听听，我幺儿发现什么赚钱的路子了？”
　　姜晨把一沓账目放在桌上摊开，“拿下三途城！那里是承接三省边界的三不管混乱地带又是交通枢纽要道，只要把三途城掌控在咱们手里，所有经过这里的商队、走私船全都得受咱们管控。
　　将来行兵也能占据最好的位置，打下来以后直接纳入咱们地盘境内，不但能敛一笔巨款扩充军资还能在军机上占得先机！”